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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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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这个赫连蓉也是西羌皇族中的异类。胡突民风彪炳,女子上战场乃是民族骨血里留下来的传统。可谁知西羌也出了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公主,那便是赫连蓉。

    赫连蓉是西羌皇族的三公主,上头两个哥哥,皆非胞兄。西羌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得了女儿,欣喜异常,自小捧在手里捂在心口疼宠着。可天不遂人愿,赫连蓉八岁生日,她将军舅舅送了一把精工打造的短刀,轿软的小公主当即扔了珠宝首饰花衣裳,从此踏上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习武之路。可怜西羌王眼见着女儿越长越大出落得倾城绝色,却是个上马砍人的狠角色。

    所以她此刻如此耿直的撂了话,战霆一点都不奇怪,反倒有几分欣赏这个西羌公主,毕竟不是所有的皇族都有如此魄力,胆敢只身前来。

    “公主为何如此断言,据我所知,大皇子一向主张与我东照睦邻而居,又怎会做出如此之举?”赫连蓉所说战霆并非不信,但却未曾想通其中暗藏的隐情。他安插在西羌的人数次探查,都无功而返。而这西羌大王子名为赫连珏,是西羌王后所出,身份尊贵,却没长一个与之匹配的脑子。西羌与东照政治交锋数次,这赫连珏都不过是随波逐流或者听任谋士之计。此次铤而走险,倒让人刮目相看的血性了一回,只可惜,选错了人来刺杀。

    赫连蓉心里挣扎,表面上也要装作十拿九稳的样子。她借机轻啜一口茶水,却因为心思涣散,而被热茶烫到,手指不稳的抖了一下。仅一瞬之事,却被战霆旁边的余安看了清楚。

    “公主今日前来,想必心中已有盘算,不妨说来听听。侯爷与公主乃旧识,若是公主有什么难处,于情不会袖手旁观,于理更不会有损东照与西羌的情谊。公主不必有所顾忌,但说无妨。”

    余安细察所言,抢了先机。这你来我往的对垒中,最怕有所动摇。赫连蓉放下茶盏,若有所思的盯着余安,忽而娇媚一笑,冲余安点头道:“都说长宁侯身边有一先生,凭三寸铁嘴,可抵千军万马之力。想来便是先生您了,余先生?”

    “公主谬赞,不敢当。只不过无心宏图大业,仅顾盼一方安康罢了。”余安淡淡的应道,反倒引起了赫连蓉的好奇。她刚才未曾注意,这端茶的人竟然就是五国相传的余先生,此时细细打量,倒真有那么几分脱于凡俗的旷达之感。看样子跟着战霆也并非一两日之短,只能说隐藏的够深。

    被赫连蓉一眼识破身份,这份从容却仍旧不改。他浅笑对西羌公主点头,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静待对方的下文。

    “长宁侯,我与你做一交易。我可以告诉你为何我大哥要取你性命,但我要带走阿图斯,并且你要无意放出风声,他是自己逃脱的。”赫连蓉不说二话,开出了条件。

    “好。”单单一个字,却掷地有声。战霆回答之快之豪爽,倒让赫连蓉的舌头打了个弯。她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却没料到根本没这个机会。

    “你就不怕我诓你?”她细眉一挑,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偏生出几分勾人的嬉笑娇俏。

    “赫连公主,我是答应了你可以带走阿图斯,可没说过你带走的是个活人,还是一具尸体。”战霆坐在椅子上,却是个极其慵懒的姿势,他两手交叉叠在胸前,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话,当时就噎的赫连蓉一口老血含在喉头,喷也不是咽也不是。

    “你!”平日里,赫连蓉也是嘴巴堪比刀子,但现在你了半天,却没了下文。

    沈云飞与俞亮皆是看戏一般,怎么就觉得这赫连公主被将军戏耍了一般。啧啧,心黑啊!

    “好。你问。”

    “为何是派阿图斯来?”

    “凭我大哥的实力,手下能与你一搏的人实在少的可怜。其中与你交过手的,又只有他一人。想要一击得手,只有派他来。”赫连蓉以为他会单刀直入,没想到却还要铺垫一番。

    “大皇子为何要我的命?战某虽然只是一个小侯,但如此行事,想必对两国邦交也并无益处。”

    你此问说前半句就够了,非得罗里吧嗦的跟着后边几句,赫连蓉心里一边暗想,一边整理了思路道:“侯爷不必谦虚,你的命可比你想象中值钱。”

    这话原是夸人的话,但赫连蓉语气夹着股尖酸劲,听了怎么都不舒服。但战霆不怒反笑,问道:“哦?有多值钱?”

    “你要是死了,我大哥加封太子诏书上的朱印定是用的你的血。”赫连蓉说到这,语气不知怎么就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嘲讽又有些惋惜。

    战霆将这句话揣进了心里细细琢磨,原来这赫连珏是要拿自己的脑袋当敲门砖。可不是么,在朝堂毫无建树随波逐流的大皇子,空有皇后一族支撑是远远不够的。如今两国边境看似和平而蠢蠢欲动,直取一员大将首级当然算大功一件。

    只是这大皇子太过急躁了,或许说根本就是愚蠢。军功二字是在万里疆域拼杀而得,是累累白骨堆叠而成。平白无故刺杀邻国大将,而后挑起战事,实乃下下策。可是还有一点实在太过奇怪,赫连珏没脑子,难道西羌皇后也由着他胡来?这已经不是皇子邀功争宠这么简单了,若是皇子急于上位,那这么说......

    “西羌王身体可安好?”战霆看向赫连蓉,没有丝毫迟疑。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他如此之快便明白了其中关窍,瞬间有些无措,但又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道:“人有终时,无非早晚。”

    这话一出,所有的疑惑便迎刃而解了。原来是西羌王时日不久,而继位空悬。此时若不争一争,那就真是再无退路了。所以赫连珏才铤而走险,硬是派了个刺客,想借自己的性命建功立威。

    那问题又来了,谁给赫连珏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如果真是要铁了心用自己的脑袋做皇位的敲门砖,至少也该周密计划,而不是派一个自己都脸熟的“旧人”来。这样一看,简直可笑。就算如赫连蓉所说,赫连珏手下可用之人少之又少,也不至于可怜到如此地步。这哪里是刺杀,分明是打脸。

    “长宁侯,你要问的也问完了,人在哪里?”

    战霆心里仍然有疑,他看了俞亮一眼,随即笑道:“赫连公主不必着急,我这就让人带阿图斯过来。”

    俞亮得了战霆的示意,一抖披风躬身行礼,随即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余安上前对赫连蓉道:“公主稍等片刻,不妨品茶歇息。”他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声音也不似边关莽汉般粗哑,反倒有种涓涓细流的温润,饶是赫连蓉泼辣,也被他三言两语安抚下来。

    随后,他又俯身在战霆耳边提醒道:“将军,据说西羌二皇子也有所动作,而且,人就在金陵城内。可是跟此事有关呢?”

    对了,这二人是一前一后入的城。赫连蓉与阿图斯么,那是郎无情妾有意,虽然两人地位犹如云泥之别,也架不住这特立独行的西羌公主爱慕一个少时成名的有妇之夫。这份爱慕有多深呢?深到她可以将西羌皇室秘辛对邻国将军全盘托出,甚至在说之前她都不知自己想要的人是否真的还存活于世。好,这可以理解。

    但二皇子赫连晟,他又来干什么呢?总不是来游山玩水郊游踏青的吧。何况他的父王还缠绵病榻时日无多,即便他此刻不守在床前尽孝,也该在自己府邸未雨绸缪才对。为何偏偏来了金陵城?

    一个令人森寒的猜测从心底破土发芽,继而抽枝生长。如果,这主意根本就不是大皇子自己本人的意愿,而是二皇子推波助澜的结果呢?自古以来,皇子之间的争斗是不分国境不分时代的。从未有过哪个王朝哪个帝王是不牺牲兄弟性命而坐稳皇位的。

    如果赫连珏做了蠢事,而被英明神武的弟弟抓了尾巴,以此反扳一局也不是不无可能。但关键是,赫连晟到底如何筹谋,还需要亲自潜入金陵城呢?

    思忖间,俞亮已经带了人来。

    这些日子被关起来的人日渐消瘦,被麻布袋似得裹起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军中的杂役。露出的眼睛虽然透出疲惫,却不至黯淡,甚至在看到座上一人时瞬间亮了起来,旋即如流星滑落般归于沉寂。

    怎么会是公主!怎么会是公主?一个接一个的疑问犹如投石入湖,前声未消后音又起,在心中敲出一阵涟漪。

    赫连蓉听到身后动静,竟然硬是喝完杯中的茶才缓缓放下茶杯“轻巧”的回望了一眼,仿佛刚才着急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视线碰撞的瞬间无声又似有声。阿图斯张嘴欲说什么,或许只是一句尊称,却被赫连蓉劈头盖脸一巴掌打翻在地。

    “我西羌何时出了偷鸡摸狗的小人,真是让人笑话。我那哥哥不长脑子,你们跟在身边也全瞎了不是!”

    赫连蓉这一巴掌已经够狠,这一连串喷出来简直就是让阿图斯连话也说不得。他尴尬的愣了片刻,望向座上的战霆。这人只是静静坐着便是神兵之姿大将之风,与自己交手之时更是神勇无匹,放眼北境,五国之中,实在少有劲敌。

    说到底,自己从一开始踏进金陵城便是输局。还是最不光彩的一种输法。但为人臣子,谁不是盘上的一颗落子,又有什么好分辨的。

    战霆起身,挥手让俞亮解开了阿图斯手上的绳子,对赫连蓉道:“人便交给赫连公主了,战某也只当这是一个误会。日后阿图斯想要与我切磋,只管下个帖子,我麓山大营的正门宽阔,就是横着刀进来也可。”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长宁侯了。”赫连蓉说完,便要披上衣裳带人出去。她想了一想,又上前一步,与战霆不过一步之遥,想要依照西羌贵族行拜别礼。这拜别礼是要与拜别之人一步之隔,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肩上,躬身即可。

    谁知,或许是赫连蓉见到了阿图斯,心情过于激动,竟然脚下绊了自己,就直冲战霆倒去,出于礼节避免堂堂公主摔个狗|吃|屎,战霆伸手扶了一把,还没等公主站稳,这营帐门帘却被挑开了。

    一出英雄扶美被看了个干净。

    许含珠觉得自己端着药碗的手抖了起来,怎么都有点想掀翻盘子的意思。她冲那个身段妖娆的美女子望去,正与这女子打了个照面。

    泥煤,这女子果然比自己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