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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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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心回来时正是午后。手上拿着个包袱,还有一个三层的食盒。

    今早她误入了营地的“监狱”,战霆虽然没有责怪她,只是耐着性子说以后不要乱跑。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是该安分一点了。索性就闷在寝帐里,还好柜子里摆着几本书,闲来翻翻也可以打发时间。

    这会儿素心回来,她终于可以放心的出去,只要让素心跟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她此刻,却对那三层的食盒好奇。军营总不会短了吃食,何必还要煞费苦心的带这么多吃食过来?但如果是婆婆心疼儿子公务繁忙,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昨天不都气的摔筷子了嘛,今儿个还能特地准备吃的带来?

    许含珠看素心收拾衣服,按耐不住好奇,便伸手摸向了桌上的食盒。

    与昨日自己带来的不同,这个盒子要精致许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木料所制,但是红漆色泽油润光亮,打磨的十分平整。盖子上从一角延伸出一支梅花样式的点缀,白色的花瓣生动灵活,寥寥几笔却勾勒出雪中梅花的□□,素净淡雅却不失格调。

    打开盖子,第一层放的是一个小瓷盅,触手还是温热的。取出揭开盖子,红豆的清新与红枣的香甜缓缓升腾,豆子已经被炖煮的软糯,已经是出沙的质地。第二层是一个中等大小的瓷碗,里面炖煮的东西颜色深棕,成圆柱状,闻上去还有些许腥臊气息。伸手在鼻尖扇了扇,她不喜欢这个味道。最后一层放着一个浅口盘子,里面是一道爆炒的菜肴,主料用十字刀花纹切好,辅以青红椒葱姜蒜,她一闻就知道是腰花。

    这几个菜也太不搭调了,赤豆红枣羹,爆炒腰花,再来一个不明形状的炖菜?等等,红豆、腰花......

    许含珠又仔细看了看第二层的那一道炖菜,圆柱状的食材,再加上这个长度,这不就是大补的某种动物的部位吗!

    她腾地一下脸上跟火烧一般绯红,婆婆的用意她算是清楚了。先前她也料想,自己不来则已,一来就不回去了,肯定会引起婆婆的关注。但送这几道菜的用意也太明显了,要不要这么关心他们夫妇的生活啊。

    素心收拾完东西就看到夫人盯着食盒里的食物,跟有仇似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便主动解释道:“这是老妇人让厨房准备的,今晚就让营地里的厨房热热,给侯爷和夫人吃。”

    说罢就麻利的收拾好,提着食盒往营地的后厨奔去。许含珠欲哭无泪,仿佛已经看到晚膳时战霆与自己一样的尴尬模样。

    果然,受伤依旧操劳的战霆晚上回到寝帐,看到桌上的菜也不由的嘴角轻微抽出。

    虽然他平日稳如泰山,又习惯隐藏情绪如一泓深水,但也敌不过母亲拳拳爱意。

    许含珠咬着筷子,乐得看他在饭桌上也有举棋不定的时候。要搁在平日,吃吃也就算了。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不会伤□□裂流血而亡吧。思绪与脑洞起飞的人,忍不住偷笑。

    筷子走了一圈,战霆着实无奈。母亲送菜的用意他心里明白的很,但是现下只能辜负母亲一番好意了。他正要打发素心将这食盒里的吃食送去副将营帐,但转念一想,又将赤豆红枣羹留下了。

    为何留下,个中原因不言而喻。他可没忘了昨晚她舍不得半块点心的神情。

    许含珠难得一见战霆既尴尬又局促的神色,见他轻咳了两声道:“素心,我平日也不爱吃这些荤腥,你趁热端去副将营帐,让他们吃了吧。”

    “是,侯爷。”素心收起食盒,看了二人一眼,匆匆走了出去。

    桌上的赤豆红枣羹还温热,战霆正想给小妻子盛一碗,却被对方抢了先。刚才偷笑的人收起了顽皮的神情,她可没忘战霆身上还带着伤。既然是补血的东西,那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手里被塞进瓷勺,战霆有些错愕,这不是她爱吃的甜食吗,怎么又让给自己了。而且,从她的目光中能看出,她在担心自己,又是像体贴自己一般。

    “你不是最爱吃的甜的,今天舍得让给我了?”他的口吻不自觉带上些亲昵,低沉的嗓音中透出笑意,手中的汤匙在碗里搅了一圈,最后尝了一口汤羹,果然香甜爽口。

    许含珠正吃着别的菜,以为他说这话还是在揶揄自己昨晚偷吃糕点的事情,忙不迭把瓷盅都推给对方。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了还不成。

    眼见小妻子沉默,却将瓷盅推了过来,以为她是害羞了。战霆也不再逗弄,专心的享用眼前的美食。这一顿饭吃的极为缓慢,他平日在营中都是与将士们一起吃,免不了狼吞虎咽。今日倒是托了她的福,悠闲的用了午膳。

    之后许含珠午歇,战霆惯例闲不下来,又不知去了哪里,只嘱咐她不要再乱跑,以免出什么意外。

    议事营帐。余安已经候在一旁,见战霆进来却不见他惯有的凌厉。虽然他还是沉稳如山的神情,给人的感觉却不甚相同。往常的将军是傲立群雄睥睨北境的战神,无人可旨意动摇他一丁半点。现在人依旧如此,却多了那么一点柔软的人情味。哪怕不用言语,也是能看出些许端倪的。

    “有什么想法?”注意到余安眼神里不同寻常的意味,战霆坐下后如此问道。

    平日里二人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此刻四下无人,倒更像是朋友般聊了起来。

    “将军此次受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想必夫人很是体贴。”

    战霆也未曾想余安如此直接,却也心中不恼。端了茶悠悠的喝了两口才答道:“你如此好奇,不如本王为你做媒,从仰慕你的女子中选一位成亲如何?”

    听闻此言,余安爽朗的笑了两声,这才摆手道:“属下的事情,就不劳将军费心了。”说罢,收起了闲聊的心思,从袖中掏出一封密函交予了战霆。

    密函不过几十个字,战霆一眼扫过便知晓了内容。他眉头紧蹙随后又舒展,薄唇微微抿紧,手指敲了敲桌子,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继而对余安道:“他们可是前后脚进了金陵城?”

    “没错。”

    “而且双方都带了不少人吧。”

    余安眼睛一亮,将军果然敏锐,遂点点头。

    战霆将密函折好,眼神透出一股危险而霸道的意味,他笑道:“我们近期可要好好准备,招待贵宾不可怠慢。”

    将军不必把话说破,余安也能知晓其中的意思。他点点头,又问道:“将军,军医已经为阿图斯诊治了,接下来?”

    “等。”战霆略作停顿,“他一定会开口。”

    三天后,被“善待”的阿图斯仍旧关在原来的地方,但是身上的伤已经得到了及时的医治。他拒绝吃食物,只喝清水,并且要求见战霆,但从未得到对方的回应。

    他的内心越发不安。战霆到底知晓了什么,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若自己真的去,“他”又可会相信自己?诸多疑问每日缠绕着自己,日夜交替,空荡荡的帐子只有自己无数次的猜测与臆想,这三天比受刑的日子更加难熬,他几乎要憋疯了。

    这几日,战霆的伤逐渐转好。伤口已经结痂,手臂的活动也自如了许多。许含珠看他换药、沐浴,也不再像刚来那日慌张无措,就当眼前的人是白菜萝卜,还是受伤的白菜萝卜。除却一日三餐会在一起吃外,战霆也会特意留出空闲时间带她在营地转转。草原矮丘虽然不是什么好风光,却胜在天蓝草碧,一派自然,空气也清新,令人心情舒畅。

    这日,午歇过后。素心抱了脏衣服去清洗,许含珠在帐子里却想起了几日前见到的阿图斯。他最后犹如野兽哀鸣的神情,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她并不知道阿图斯到底是边境哪一国派来的人,但是五国与东照的关系,看起来并非表面上的和平,不然也不会出现此番事端。

    虽说是敌国刺客,但那日听战霆和俞亮所言,如若此番失败,恐怕连同他的家人也难逃一死。但如果他全盘托出,战霆会愿意帮着一个敌国刺客保护他的家人吗?

    前世孤儿的经历让许含珠陷入矛盾与不忍中。家人,对她来说,有着别样的意义。如果她未曾听见战霆所言,那她绝不会对阿图斯有丝毫同情与可怜,但现下终究是心里不忍。

    “啊,好烦。”趴在桌上的人不住的捶打桌面,内心挣扎要不要管这个该死的刺客。思量再三,她终于起身。在帐子内寻乐纸笔,写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塞进袖子里。

    她这几日已经大致熟悉了营地,于是熟门熟路的去了后厨营帐。此时后厨正是歇息的时候,许含珠偷偷溜进去,在灶台边发现了几个冷馒头,便伸手拿了一个,又悄悄的溜出去了。

    依着记忆,她又东奔西走饶了许多路,这才又找到了关押阿图斯的地方。她将纸条揉成团塞进馒头,依旧猫着腰从后面溜了进去。又等了许久才找到机会接近帐子,轻手轻脚的进去。

    阿图斯见到来者并未吃惊,反倒嗤笑一声:“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许含珠故意露出茫然无措又痛恨她的神情,走近了才小声骂道:“大坏蛋,饿死你。”

    阿图斯心里一惊,愣了片刻,这个夫人的神情果然古怪。上次见到她时,便觉得战霆与她说话不像是寻常夫妻,倒更像是哄小孩一般。

    “坏蛋坏蛋坏蛋。”许含珠又念叨了几遍,阿图斯气的不轻,但也更加确定,这貌美的夫人果然是有点痴傻的样子。

    他已是觉得可笑,叱咤北境的战霆,竟然娶了一个傻夫人。

    “哈哈哈哈。战霆好福气,娶了你做夫人。”

    许含珠当然听得出阿图斯的奚落,却不以为意。从她接旨的那日起,类似的言论就从未断过,要每次都生气,可不把自己气死了。况且,她又不是真傻,等哪日寻个机会清醒过来,傻的可是这些奚落过自己和战霆的人。

    她偏头哼了一声,拿过冷馒头,径自掰开咬了一口。虽然不如热乎的好吃,但还是尽量装出一副美味的样子。

    阿图斯许久未进食,虽然靠意志支撑,但此刻就有人在自己面前大快朵颐的样子,也是折磨人。他看着许含珠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独自咕噜咕噜的发出声响。顿时窘迫的红了脸。

    这声响被许含珠听得清楚,她与此人对视一眼,眼神不禁露出嬉笑之色,将半个馒头递过去道:“吃吗?”

    半个馒头足以让自己稍稍恢复体力,可是怎么都觉得眼前的人有点不对劲,会这么好心给自己馒头吃?

    果然,待阿图斯伸手,许含珠收回了手道:“求我啊,坏蛋。”

    “你!你这个女人!”

    许含珠起身,将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扔过去,馒头沾了灰落在囚笼边上。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在出了营帐,她步子轻,又躲回了帐子后面,免于被人发现。这才长舒口气,匆匆往回走。

    帐子里,阿图斯伸手够到了馒头,他咬了一口便发现了其中端倪,竟然有一个纸团夹在其中!这是刚才那个女人塞进来的?不,不可能,她根本不认识自己,又是战霆的夫人,不会是她。那是谁,竟然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如此冒险!

    诸多疑问巧合来不及细思,他展开纸团,顿时如遭雷击般一脸不可置信。

    “弃子无用,恐累及无辜。何去何从,望细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