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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筑基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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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田若海,气沉如流。

    浩渺无极的孤寂时空中是永恒的气的波动,它们或聚或散,或强或弱,或交融或对抗,由是形成了强大的力量源,这便是道者法术修为的基础。

    在修道者在自我的世界里汲汲于道之终极奥义的时候,时间在其间仿佛是停滞的。

    谈笑觉得自己仿佛是深海中的一滴水珠,这滴水珠被包容在一片汪洋大海中不停地寻找和融合。它有着固定的轨道,一旦它想要脱离轨道去走别的路线,谈笑便下意识地去控制它,去引导它,慢慢地将它拉回来继续未完的轨迹。

    这个过程自然漫长,而且每一个循环都是在重复前一个过程,但是每一次重复又不止是单纯的复制,而是更快、更顺利、更精纯。谈笑便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打磨着皮肉筋骨,不断地淬炼经脉骨骼,她渐渐不知道什么叫做饥,什么叫做渴,她觉得水珠越来越透明,越来越精粹,那仿佛不是水珠,仿佛是某个珍奇的天外来物。水珠越滚越大,也越滚越充满了力量。更多的水流围绕包裹着那滴水珠,随着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它们追随者那水珠的足迹,它们运行的正是一个子午周天。

    庞大的水流呈漩涡状在丹田内旋转,它们带动了更多的水流包裹着初时的水珠,然后不停地旋转着,不停地旋转着,最终旋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

    谈笑隐隐觉得身体开始有了不同以往的变化。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她只知道那水滴运行周天和旋转成球的过程虽然不快可来势汹汹,叫人不得不警惕谨慎,努力去调控和引导。

    其实修士修道有时候就是一个博弈,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更多的是与自己斗,与梦寐以求的力量和长久的生命相斗。都赢的人大功得成声名显赫。斗输的人一生潦倒化作尘埃。

    都说修士修道是无情无心无欲无求,其实不然。若真是如此,他们还修什么道,求什么长生?何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吃等死算了?他们只是对人间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功名利禄不感兴趣罢了。而为什么呢?大约是因为如果修道有成,这些东西实在是得来太容易了吧。

    谈笑在闭关地中不断地精心定气操控真气便也是一种博弈的过程,一种斗争的过程。真气的游走并不是一个你说怎样它就怎样的过程。修士吸收天地之灵气化为己有,又要操纵自身真气淬炼筋骨血肉,那些“气”又怎么肯乖乖听其指挥?于是便有了抗衡,有了斗争。有了力量的此消彼长。

    谈笑努力去适应和调节似乎随时准备失控的力量,这个过程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多少天之后,谈笑无意识地想到那小水滴渐渐变得太大了。可不可以让它小一点,再小一点呢?

    于是丹田内巨大的海洋汹涌着叫嚣着反抗着却最终不得不照着谈笑的意念汇聚着旋转着压缩着……于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浑厚的真气冲击着丹田,当一切气的运行在达到一个高氵朝后开始趋于平缓舒和,谈笑的神智也慢慢从虚空中清醒。最终睁开了双眼。

    谈笑慢慢催动真气,很高兴地发现自己——筑基了!

    喜悦盖过头顶,谈笑细细感受着丹田中真气若海又如水滴的奇妙之处,不由自主地舒展了眉眼笑了起来。

    接着,她开始打量四周。很快,她吃惊地发现眼之所及的巢室竟紧挨着蜂巢体中心的莹白能量柱——她记得自己刚进来时明明不在这个巢室。咕咕从一进来时就已经昏睡。到这时也未醒来。白头趴在谈笑交盘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亮出大掌拍了拍咕咕,或者双掌揉了揉揉乱它一身的鸟毛,然后抱在怀里玩。

    这时又传来一声遥远的虎啸。那声啸仿佛自谈笑灵魂深处响起。遥远却清晰地叫人闻之颤抖。

    又是虎啸!她下意识地看向白头,白头却没有丝毫嚎叫过的迹象。

    白头见谈笑醒来,高兴地咬着咕咕往旁边一甩,双掌攀着谈笑亲密地低声呜呜叫唤着。

    谈笑摸摸它的头,又捡回咕咕。白头却咬着谈笑的袖子要她靠近中间那莹白柱子。它用尖利的爪子挠着那柱子,丝毫没有畏惧或者迷乱。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谈笑伸手去触摸那柱子。可是还没等触到,外面有人喊道:“谈笑小弟子,那可不能摸,你莫要以身犯险丢了性命。你,你快下来!”

    谈笑仔细一听,心想该是几日前见过的马师叔。

    白头不死心地咬着谈笑的衣服要她靠近柱子,下面马师叔又催了几遍,语气已经极不耐烦。

    谈笑想这地方若真有古怪,要探也不是此刻,于是抱着白头左绕右转出了蜂巢体。

    马师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一番谈笑,眼珠子却没有一瞬转向过白头。最后偶他不咸不淡道了句恭喜,催促她离开。

    谈笑无法,等她与马师叔道别,最终出了闭关地才发现自己在里面呆的时间哪里是几天,分明已过五年!

    五年,来朝峰已变化不少。

    谈笑慢慢走在路上,看着旁边偶尔进过的拥有她所陌生的脸庞的同门弟子,心中推算着时间。

    突然又一人高声喊道:“师兄!这位师兄!”

    谈笑心想又是哪些关系不错的同门们呼朋引伴,脚下也未停留。

    没想到那人又喊道:“师兄!前面那位师兄,你莫走啊!”

    谈笑往前一看,来路哪里有人?于是继续往前走。

    这时她的袖子便被拉住了。

    一个少年顶着一张笑嘻嘻的娃娃脸从她身侧伸出脑袋道:“师兄好面生,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说着看到她怀中一只闭着眼睛的鸟和瞪着眼要炸毛的小老虎,于是道:“吓!这是什么,师兄豢养的妖兽吗?”

    谈笑恍惚了一下,很意外也觉得稀奇。她独来独往惯了,与她一起在来朝峰学道的同期们除了肖崇真和离歌与她交好,白斤斗与她还有些来往。其他人根本里都不会理她,有时候更是直接以“小哑巴”称呼,有谁这样叫她一声师兄?

    白虎骚动着嗷呜叫了一声,亮出利爪就要扑到少年身上撕咬的架势。

    少年吓得后退一步,手却还拽着谈笑的衣袖,“好凶的妖兽!这位师兄怎么称呼,真是好本事能驯服它!”说着两只可爱的杏眼开始放光,那光芒单纯而钦羡。

    谈笑赶紧安抚白头,同时颇有些无言以对。

    少年琢磨了一会儿白头,猛地一拍脑袋道:“哎呀!差点忘了正事!这位师兄。快快,快带我去水杨道场,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谈笑手臂被人抱着往前拖。连解释都来不及说就被拖走了。

    少年急切又冒失,嫌谈笑走得太慢自己又不肯好好走,总是往前快走了好几步又要往后退配合谈笑,还要很傻气地叫着谈笑师兄问他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样再二再三,水杨道场就在眼前了。

    今日的水杨道场已经坐着许多弟子。他们正认真听着道场中央一个白衣修士传经讲道。

    谈笑的眼穿过重重身影望过去,对上一双熟悉却并说不上乐意见到的双眼。

    修士传经布道的声音一顿,目光也有一瞬的凝滞。

    谈笑身边的少年吐了吐舌头道:“果然没位置了呢!”说着放开谈笑,猫着腰往道场外围的人中蹿去,一边走还一边对谈笑招手道:“快来这里,我能照着坐的地方。”

    白衣修士微微眯了眼。起身道:“今日且到这里,尔等自行参悟。”

    谈笑微皱了眉头,转身就走。

    时光流转。岁月如梭,忘了和没忘的那些人,那些事,只在执着人心中。

    少年见谈笑走了,惊讶地瞪着眼。小声喊道:“喂喂,你走什么……”话刚说到这里。又听见中央的得道修士停了讲经自顾自离开,一张脸便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作何表情。

    旁边有人踢了踢他的小腿肚道:“喂,你小子到底坐不坐,别挡着人成不?”

    少年也不是好惹的,怎肯白白让人踢一脚,转身就与他理论,颇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这样下来他便将谈笑的事给抛诸脑后了。

    谈笑走得快,却并不急。

    走着走着,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迅速靠近。她神色一凝,只一感应便知是谁,心里想着反正修为不够,躲也是躲不过的,再说她没做什么亏心事,何苦委屈了自己去躲别人,于是反而停下步子转身淡淡望着来路。

    修士在修道的过程中不止是对道法对天地之理的体悟,还包括对自身对人生态度的体悟。谈笑在闭关之前被离歌点醒,闭关后便有意识地去思考,去改变,去尝试另一种生活状态。而随着筑基的达成,谈笑的心似乎比炼气时自由了一些,也自我了一些——无论这是表面上的或者是实际上的。

    来人显然没想到谈笑不再走了,反而是在等他一样。他开始放慢脚步缓缓踱到谈笑面前,两两相望却无话可说。

    五年的清修让谈笑的气质更加淡然,而这种淡然又似乎不同于五年前那种时刻带着愁苦的淡漠。似乎长高了,身体也好些了,似乎……筑基了。对面的人打量着谈笑,心里这般想着。

    谈笑沉得住气,只要别人不说话,她更是无话可说的。沉默了半晌之后,谈笑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她的脚步刚动,对面的人却说话了。

    “别人最多只花三年筑基,你知道自己用了几年?”

    “用了几年与清烈真人何干?”谈笑说完转身就走,声音清如泉水淙淙。她没看见她背后的司羽烈握紧了双手,目光中赫然升腾着一种野兽寻到了猎物的嗜血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