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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卌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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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瑟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她同云湛道,“你带儿子先回蜃洲,她的手没有伸的这么长。”

    “嗯?”

    “她是冲着我来的,必定要对你做些什么……”

    “我不会让她对我做什么,我只想对你做什么。”云湛沉着脸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明天去城外泡温泉吧。”

    “大夏天泡什么温泉。”秦瑟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说那个‘做什么’,我是说……”

    “做什么呢?”云湛揽着她的腰,舔舐起她的耳廓。

    湿漉漉的触感,外带着酥麻的痒,秦瑟瑟颤了下身子,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你不要太过分。”

    “嗯。”云湛含糊的应了。

    感觉到温热的嘴唇下移到脖子,秦瑟瑟挣了一下,“喂!”

    云湛解开她的腰带,正要滑进衣襟。

    “砰砰砰”连着十几声巨响。

    二人下意识往分开,先后跃上屋顶,天际之上绽放了无数璀璨的烟花,有蓝色有绿色。

    刚才门口那汉子不知何时进来,站在对面的房顶上,吹了个口哨,“秦城主忙着交公粮呢。”

    云湛往下看了一眼,云鲲已经赶到,会意的将自己的佩剑扔上去,云湛就势直接抽剑出鞘,朝着那汉子劈去。

    秦瑟瑟旋身接住剑鞘,稳稳落在云鲲面前,“刚才一共几个云家响箭,几个碧罗的?”

    “八个云家,七个碧罗。”

    “这么多……所有云家的都派出去了?”

    “是,刚好八波人。”

    秦瑟瑟揉了揉额角,正色道,“你马上去钱塘君那里,哪里都不要去,就呆在龙府。”

    “娘?”

    “没事,要听话。”秦瑟瑟踮脚抱了抱他,“如果……算了,没有如果。”

    小小的纸鹤灵活的挥动着翅膀,盘旋在她面前,“云家的美人儿都被墓葬煞困住了,暂时还能抵得住,碧罗的是发现了闹事的人。”

    “多谢云影姬,碧罗和云家欠你一个人情。”

    “晋阳公主在五亭桥,那是个好地方,汇聚秦淮灵气。”纸鹤又道,“不必欠我人情,让小云公子常常来我阴阳集便可。”

    秦瑟瑟的心神因为云影姬的消息渐渐平复,她扬手道,“阿湛,走了,别理他了。”

    汉子咚的摔在她面前,哀嚎道,“为什么不理我。”

    “熬豆油,你不如想想擅闯龙七叶家是个什么后果吧。”秦瑟瑟脚尖踢了踢他,张嘴大喊道,“钱塘君!你们家进贼了!快来啊,熬豆油来偷人了。”

    敖斗游怒道,“你太不厚道了,当心云宗主也偷人。”

    钱绛站在院门口微微一笑,“这么说,你确实是来偷人的了。我正好今晚还没用夜宵,轻安,拎回去吧。”

    “师爹,他这么大,我拖不动。”

    “直接把火架在边上烤就是了,我亲自动手。”他打了个响指,敖斗游周身燃起一圈烈火。

    “卧槽,你来真的啊!是不是兄弟了!”敖斗游被困在火中动弹不得。

    钱绛看都不看他一眼,“云八婚你还不走,是想一起吃宵夜吗?”

    云湛破天荒的朝他笑了一下,颔首道,“是该走了,你在家好好看孩子。”

    今夜的金陵城注定热闹,时不时有哭喊声被风吹进耳朵,秦瑟瑟挽着云湛,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好像在踏青。

    五亭桥头站着个鹅黄襦裙的女童,她双手交叉握在小腹,端庄而高雅。

    “公主殿下。”秦瑟瑟和她打了个招呼。

    晋阳公主她此时没有再上妆,露出一张英气俊俏的脸,眉宇间有天家女子的骄纵以及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你是准备自己来送死吗?”

    “你明知道你杀不了我,活了这么久,还是做不到真正长大吗?小公主,觉得你的恶作剧很有趣?”

    晋阳公主手里把玩着一颗蓝色的珠子,那是她从阴阳集买来的记事珠,“恶作剧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很喜欢临摹父皇字迹,几可乱真。我那天写了首诗,骗稚奴哥哥说是父皇写的,他绞尽脑汁夸了很久,还是父皇最后揭穿了我。”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这是后人写给公主的。”秦瑟瑟缓缓道,“如今朝露被凝结住了,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会不再叹息。”

    晋阳公主赤红了眼,露出小兽一样的样子,怒道,“你何必在这里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那我不说了,公主要不要听一曲?”秦瑟瑟问道。

    晋阳公主冷笑着看了一眼水面,“如果我击碎了水中的倒影,秦城主不知道又会受什么用的伤呢?”

    云湛眼中戾气难掩,手摸在佩剑之上。

    秦瑟瑟安抚的拍拍他的手,慵懒的靠在她怀里,似叹非叹,“公主此时要杀我为宋严报仇,难道李建成活过来向你父皇索命,你也觉得应该么?你辅佐宋严?你为他挑选了西荒?你真的是不了解阎罗将军,他是我父母的义子,你回想一下,他是不是特别熟悉西荒诸事?和我哥哥一战之时,又有什么异样?”

    “是又如何?他是谁不重要。”

    “是啊,对你来说,你是谁才最重要。公主手握着记事珠,记起自己是谁了吗?晋阳公主李明达,已经死了,活过来的又是谁呢?”

    她红唇馥郁,绿眸璀璨,蛊惑人心,莫过于此。

    龙七叶自桥的那一头慢慢走近,笑道,“公主不必理会她。”

    晋阳公主忽然兀自笑起来,坐到白玉桥的栏杆上晃了晃腿,“他摸到我的陵里,结果触动机关,险些丧了性命不说,还被我的那些小东西追了一路。”

    晋阳公主正坐在自己高大的棺椁上和人面怪鱼玩猜拳,虽墓葬煞蠢笨一些,倒也认得石头剪刀布。她连输了好几把,有些不太高兴。

    忽然石门被推开,冲进来几个活人,衣衫褴褛,鲜血淋漓。

    他们看到她都非常的害怕,想要退出去,可是后面又有怪鱼冲上来。

    最前面的是个很阴沉的男人,黑色的眼眸波澜不兴,哪怕怪鱼又拖了他的同伴出去撕咬,他也只是浅浅的皱了眉毛。

    晋阳公主觉得很有趣,毕竟她已经无聊了许多年了,她喝退了墓葬煞,问男人道,“如果你叫得出我的名字,我就放你出去。”

    男人想了想,小声说了两个字。

    那一刻,晋阳公主笑了,她随这个男人出了陵墓,她还盗了自己的墓,将父亲给她陪葬的诸多珍宝搬了出来。

    那个男人,就是宋严。

    宋严对她很好,给她买新的衣裙首饰,带她去吃各种美食,虽然她的舌头已经尝不出任何问道,可是她还是吃的很高兴。

    帝都已经从长安变作金陵,这个地方没有从前长安的宏伟壮丽,她一点也不喜欢。

    于是他们又从金陵去了临安,在临安宋严遇到了一个故人,他虽然没有说,可她就是知道。

    他们在西子湖上泛舟,细雨朦胧,杨柳垂条。

    宋严忽然盯着岸上一处不说话了,晋阳公主跟着看过去,是一个很美的姑娘独自站在岸边,她拿柳条抽着水,显得非常不高兴。

    “你认识这个姑娘吗?”晋阳公主问宋严。

    宋严点点头,“这是我一个妹妹。”

    “我们接她一起来玩吧。”

    “她不会想看见我的,我们自己玩吧,吃橘子吗?我给你剥一个。”宋严转过身去剥橘子了,晋阳公主却趴在那里看了很久,“下雨天,她那样会着凉的。”

    后来不知道跑出来一个人,把宋严的妹妹抱走了。

    宋严仍是浅浅的皱了眉头,“她就是胡闹,那个人大概是兄长吧。”

    晋阳公主从回忆里清醒过来,轻声问秦瑟瑟道,“他对你这样好,你怎么能杀他呢,他是你哥哥啊。他看你的眼神,就和以前稚奴哥哥看我的一模一样。”

    秦瑟瑟摇了摇头,笑容变得嘲讽,“公主知道吗?我们的兄长,看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可是也是他,带人攻破了我们的家,重伤了自己的兄长。那些人啊,曾经是这样的信任他。你们的人里面,有一个叫白鹤吧。”

    “是有一个白鹤。”

    秦瑟瑟摸了摸心口,哪怕时隔多年,也在隐隐作痛,“我们小时候,四个人便是玩伴。兄长和宋严舞刀弄枪的,白鹤就跟着我练琴学跳舞。宋严学会第一套刀法的时候,他说,以后我要和兄长一起保护瑟瑟,瑟瑟只管每天漂漂亮亮的跳舞就可以了。”

    龙七叶和云湛也是头一回听到宋严便是她的义兄,云湛没有打断她,只是握了她的手在掌心暖着。

    “白鹤说,我活一年,便辅佐你一年,我活十年便辅佐你十年。后来这两个一个为了权势,一个为了真爱,联手叩开了我碧罗的大门,那里曾经是被他们叫做家的地方。”

    眼眶有些热,她飞快的眨眨眼,将湿意驱散开。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哭过一次,今日也不会。

    晋阳公主陪着宋严征战,怎么会不知道,她侧过头不去看秦瑟瑟,“那你不该杀他。”

    “那你告诉我,我碧罗城中哪个人是该杀的该死的!”秦瑟瑟几乎是嚷了起来,“我特么受够了!我已经忘了这些事,就是因为你,你如果想宋严,你去陪他死啊!一遍遍的要我去回忆,难道我没有心吗?”

    手足背叛,兄长垂危的煎熬,她一日不敢忘。可一曲幻术虐杀数万大军,她也一日不能忘。

    云湛想要抱她,一个人比她动作更快,将秦瑟瑟拉到怀里,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瑟瑟,不要哭。”

    秦瑟瑟呜咽道,“我才没哭。”

    云湛收回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兄长。”

    “嗯。”他点了点头,看向栏杆上的小女孩,“碧罗秦萧,你是南风吧。从前宋严就说,如果以后找到一个妻子叫南风就好了,可以每天给她唱西洲曲。”

    晋阳公主跳下栏杆,有些手足无措,“南风其实只是他给我取的化名。”

    “足见他是把你当妻子对待的。”秦箫除了身量不同,样貌几乎和秦瑟瑟一样。

    “当时你半死不活的没看出来,你们兄妹长得很像啊。”龙七叶从边上凑过来,“说是双生子,也有人信。”

    “所以我爹一直很生气,觉得我应该长得像他才对。”秦箫回道,转眼淡淡的瞥了云湛一眼,“瑟瑟哭了。”

    “是我不好。”云湛的老实态度都惊到龙七叶了。

    “离家出走,画花脸,你也出息了?谁准你去阴阳集这种地方的?”秦箫捏捏秦瑟瑟的耳朵。

    龙七叶余光瞥到晋阳公主小小的身子站在桥边,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交握的手却有些颤抖。

    秦箫亦看到了,他道,“当年的是,是瑟瑟不好,她年纪小下手没有轻重。公主想为宋严报仇无可厚非,她受到你的教训也是应该的,不过我们是不是能揭过这章了?公主也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也是西洲曲的真谛。”

    晋阳公主骤然抬起头,“不,我……”

    她说不出口,宋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宋严口中喃喃,“兄长对不起,瑟瑟对不起。”

    她虽然说着要杀了秦瑟瑟报仇,却只是用着劣拙的手段,挑唆凡人去做些事。

    龙七叶拍拍秦箫肩膀,“大舅子你先去教训妹夫吧,我来和公主谈一谈。”

    秦箫应了,两张相似的脸看过来,简直令人炫目,龙七叶道,“你们还有弟弟吗……我家里还有个小的……”

    秦瑟瑟破涕而笑,“龙媒婆你怎么这样了,嘴角应该贴一颗痣。”

    他们渐渐走远,龙七叶干脆坐到地上,仰视着小女孩,“公主是个好孩子呢。”

    晋阳公主苦笑道,“真的吗……”

    “虽然你抓鱼,偷香,放墓葬煞,蛊惑民乱,但是还是个好孩子。”龙七叶揉了揉她的头,“只是公主有没有想过,那些被虐杀的凤翎军,还有刚刚死在白玉京的宫女,他们会不会也有家人有爱人在家里等他们?就像你等着宋严一样。”

    “我知道,我只是想杀秦瑟瑟。”

    “你明知道你杀不了。你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因为她没有内疚过宋严的死,是不是?”白衣的龙女伸了个懒腰,小孩子啊,真是世界上最矛盾的小东西了。

    “我没有。”晋阳公主辩白道。

    “兕子。”龙七叶的声音缓缓浮在夜色里,“兕在湘水南,状如牛,苍黑,独角,凶猛异常。你的父母很爱你。”

    “可是我还是失去了他们。这样的长生中,我时常在失去。”

    “习惯失去了,也就好了。公主不该买记事珠的。”

    “龙女也失去过吗?”

    “每个人都会有失去的东西,知道或是不知道。”

    晋阳公主手心摊开,那里静静的躺着一枚红色的圆珠,“我用这个和你买一味返魂香吧,希望因为我造成的失去,可以挽回。”

    “公主要回陵墓吗?”龙七叶没有接,只是笑问了一句。

    “我想到处去看一看,也许想明白了什么是西洲曲的真谛,就不会痛苦了。”晋阳公主将圆珠搁在她面前,雾气一般消散了。

    圆珠似是感应,化作一团亮光,升腾起来隐在眉间。

    龙七叶摸摸眉心,浅浅一笑,“西洲曲的真谛,知道了大约会更难过。”

    踏遍九州,仍旧回归故土,历经红尘,又湮灭在红尘之中。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