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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酒肆开张
莫阿九并未让自己闲适太久。
许是在牢狱之内，每日困顿于阴暗潮湿的囚笼中，鲜少动弹，出来之后她分外勤劳，能动则动。
静下来之际，总会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或是噩梦连连。
在奔波第三日，她终于在城东还算人多之处，选定了一处铺子，此地不算多繁华，因此租金不贵，却又位于城东往城门口必经之处上。
选定后，便是装潢酒肆。
铺子以往是一家饭斋，里面条桌板凳倒是一应俱全，掌柜收银之处更是齐整，她需要准备的东西并不算多。
学着以往在桃花乡的些许经验，挑了些酒摆上，多是黄酒，此地富贵人家并不多，黄酒可暖人而又便宜，最为人所喜爱。
许是缘分作祟，莫阿九在整理酒柜之时，酒柜些许沉重，她力量微薄难以撑起酒柜，眼见就要被酒柜砸下。
却没有砸下，身后，一个汉子替她把酒柜撑了起来。
莫阿九转身，正看见一个憨厚大汉穿着一袭粗布衣裳站在她的身后，脸色微红：“方才经过，见姑娘有难，这才唐突！”
说完，人已经走出门去。
莫阿九此刻才发现，那汉子推着一个板车，径自走到了她酒肆前往不远处的空地上，高大的身板一声不吭跪了下来。
面前，一块木板上，不甚工整的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大字。
莫阿九起初未曾理会，可整整五个时辰，那汉子跪了五个时辰，有人前去围观，却无一人出手。
毕竟……那汉子并非美娇娘……
天色渐暗，莫阿九披上披风，锁了酒肆便要回家，途径那汉子身侧时，那汉子脸色已有些苍白。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再多管闲事的，可终究，还是轻叹一声，走到了他跟前。
汉子，名唤胡仓。
这一日，莫阿九还未开张的酒肆内，多了一个叫胡仓的跑堂。
酒肆勉强有了样子，是在七日后。
这段时日的忙碌，莫阿九本绝望的心思，终于添了几丝活力，人也逐渐开阔些许。
她想，容陌此番，当是真的放开她了。
以往最不爱被百姓道宫闱之事，而今却也丝毫不避讳，莫阿九也总能从周遭乡亲口中听闻，当今圣上有多宠爱身侧女子。
听罢，她也不过只是迟疑片刻，便更快投入酒肆之间。
周遭乡亲之间甚是淳朴，加上以往买酒总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因此，莫阿九的酒肆生意却也算红火，胡仓很能干，闲适之余，谁家要了酒有所不便，总会给送去。
因着胡仓的勤恳送上门，前来订酒之人更是不少。
莫阿九将酒肆的四成分红给了胡仓，胡仓受宠若惊，比起以往越发勤恳。
小小酒肆，因着二人，却也有模有样起来，够她与胡仓二人糊口了。
时日一长，闲适之余，莫阿九也会捧着一壶黄酒，靠在墙上，望着胡仓打趣：“胡仓啊，咱俩这也算相依为命，今后我若是无人要了，你可得负责……”
每当这时，胡仓总是一脸惶恐：“九姑娘，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久了，她二人却也成了酒肆内一道光景了，偶有乡亲途经，也是调侃一声“九姑娘，莫要调侃胡仓，胡仓在攒钱娶媳妇哩！”
是的，这里所有人，都唤她一声“九姑娘”，“阿九”一名，好像……极为遥远的事了。
日子，一日日过。
这一日，莫阿九如以往一般，临近夜色，便已关了酒肆大门，胡仓在酒肆二楼歇着，她便回自己的院落去。
手中，提着一壶黄酒，摇摇晃晃。
她不贪杯，只是偶尔趁着夜色小酌几杯而已。
可是，很快，她便发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轻易被她察觉到的跟踪。
心底冒出的第一人便是容陌。
可很快便摇首否认，容陌甚至容陌的手下，若是跟踪人，绝不会让人察觉。
转过弯，故作镇定，而后躲在墙角处。
果然听见身后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跟踪我作甚？”莫阿九轻描淡写的走了出来，眉目淡然。
可道完，便已然无了淡然之气，反而……多了一丝惊诧，显而易见的惊诧。
跟踪她之人，样貌……那般熟悉，熟悉到，莫阿九以为恍惚之中看到了自己。
只是眉目之间，这个女子添了一丝柔婉，却又不像她。
她是偏执的，而这个女子，是温柔的。
“我……我已无处可去了。”那女子怯怯望着她，声音嗫喏。
莫阿九呆怔了，恍惚之间，她似乎看见……曾经，从皇宫中逃出来后，她也曾这般……站在这京城的街道上，满目茫然，无处可去的模样。
“和我有关？”挑眉，她嘲讽勾唇，转身径自朝着庭院处走着，速度快了好多。
只是……身后，那女子依旧静静跟着。
“莫要跟着我！”莫阿九恼怒转身，怒视着此女子，她无处可去只是，可未曾这般求人！
“我……我不知该去往何处……”那女子眉目间越发惶恐。
“这位姑娘何不去找容陌，而今他专宠你一人，岂会舍得让你在外奔波？”莫阿九生生咽下喉中酸涩，哑声道着。
这个女子，她曾见过，那个在轿撵之上，被容陌拥在怀中之人，那个……被容陌唤做“九儿”的女子。
“我……我不愿回！”“九儿”的脸色似有苍白，“我不要回去，我……用尽千方百计才逃出宫来，岂会回去……”
用尽千方百计逃出宫来……
莫阿九的眼眶陡然一热。
原来……这般像，就连逃离皇宫之事，都像极了她。
迫不及待的逃离，却总是被一次次抓回！
容陌……还是喜欢这你追我赶的游戏啊！
“你以为你能逃掉？”莫阿九嘲讽一笑，“你太高看你自己，或者，你太低估容陌了。”
说不定此刻，容陌早已知晓她在何处，只是……在以一种玩弄的心思望她而已。
“可我……不要像傀儡一般留在阿陌身边……我不要……”女子的声音，添了几分哽咽。
阿陌……莫阿九顿了顿，原来……原来，连称呼都被替代了啊。
“若真不愿回，为何会唤他这般亲昵？”莫阿九紧绷下颌问道。
那女子的脸颊骤然羞红，抬眸瞟了莫阿九一眼，贝齿轻咬红唇，未发一言。
莫阿九却已然知晓，不外乎……只是二人间的小情趣罢了。
她离家出走，不过是想要让容陌亲自来寻而已！
原来……这般啊。
抬脚，转身，面无表情继续朝庭院处走着，只是这一次，脚步慌乱了好多。
“你可否……收容我几日……”身后，女子声音极小。
“为何？”莫阿九提着酒壶的指尖微颤，未曾转身，“为何跟踪我？我又为何要收容于你？你可知，收容你，容陌会对我如何？”
容陌对她，早已无半丝情感，他再不会对她留情了。
“我……懂了……”那女子迟疑良久，最终徐徐垂眸，“许是……我注定孤寂一人吧……”
注定孤寂一人……
“莫阿九注定孤独此生！”以往，她也曾这般说过。
容陌……果真是有本事的，找来的女子，竟和她这般像。
“你姓谁名谁？”莫阿九陡然启唇问着。
女子轻怔，好久方才徐徐道着：“我名苏倩兮。”
苏倩兮，和“九儿”无甚关系。
“他为何唤你‘九儿’？”她接着问着。
“……”苏倩兮未曾言语，只垂眸盯着地面，脸色微白。
好久，莫阿九知道自己已等不到答案，便不再等，安静继续前行，良久，声音徐徐而来：“跟上。”
终究还是应下了。
却不是因着好心，不是因着苏倩兮，亦不是因着容陌……
只是……她想帮一下曾经那个举目无亲的自己罢了！